第62章没有文化 (第2/2页)

一吹，它们就散得看不见了。我在想，如果小哥哥甩得不及时，它的手指头就会掉下几个，我于是对他说：三哥，你放到墙头上点吧。他说：没事。

    确实是没有失过手，我三哥不失手，不说明别人不失手，我经常看见那些没把手的甩开，抱着手去地上找手指头的人。

    在家里的两个星期，我几乎没有迈出家门一步，我蹲在自己的书柜前驱赶着里面的老鼠和虫子，我把那些我念过的书搬到院子里晒，我展开那些没有送出的初一年级时写给初恋女孩的书，那些文字使我伤感，不能自拔，听从前的同学说：这个女孩已经出嫁了，并且还生了孩子。

    我的记忆在爆裂，那些在隙出现的往昔，我自己都难以分辨是真是假，我有没有在那里活过，有没有和那些人打过道，有没有吃过那碗面条，有没有着破烂自行车从学校东边的破桥上跑过。我甚至在想，我有没有过那个不漂亮但让我彻思念的女孩。

    我继续翻看那些曾经被我拥有如今依然被我拥有的发霉的书籍，看着从前的字，好象是另一个人写的，看着我的影子铺在上面，看着它们在光里。初六的晚上，我对⺟亲说：，我明天就走。我的⺟亲很不意地说：你走那么早⼲什么？你这刚进家门就想走，看来谁也不会喜这个穷家，谁也不会喜我这个穷老婆子了。我说：，您别这么说：我到学校还要写一些文章。我的⺟亲说：你写写写，写文章能挣钱吗？你赶给我拿个‮凭文‬进工厂。

    我说：，您别发火，我听您的以后进工厂不就完了，您一辈子不就希望我能像邻居老王那样当个工人，老了之后有退休金吗？这是您经常用来讽刺⽗亲无能的生动材料。我的⺟亲说：我不管，我他了那么多钱供养你，你得还给我。我说：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还了。

    我的⺟亲说：要还还得趁早，我不定哪天就起不了了，躺在地底下有钱也买不到馅饼。我听了⺟亲的这句话，心里非常难过，我对她说：，我明天走。我的⺟亲提⾼嗓门说：走走走，都走吧，你回来我还没把你看清楚呢你就走。

    我就去开电视看，⺟亲走出来说：你也学不好，整天看电视能学好什么？我对⺟亲说：，您的意思是说学问非得看书才能学到对吗？我的⺟亲说：对。我说：，您的认识错误。

    我的⺟亲拿起遥控器，对着电视摁了半天也没有关上，我对她说：，您摁的键也是错误，您摁的是静音，所以电视只会没有声音，而不会关闭。我的⺟亲翻着⽩眼看着我生气地问，你说是哪一个？我说：是那个红的。⺟亲就摁了红键，电视这才关闭。

    我又对⺟亲说：学问在哪里都能学到，有时候不用学，自己坐在屋里好好想想就有了，随着年龄的增长也会有的，但学问是学不完的，一个人一辈子只能学会一点点。⺟亲说：你过来教训我了是吧？

    我说：您又错误了，您说我过来教训您这个问题是不存在的，我只是在澄清一个事实。我的⺟亲一会儿就不耐烦了，想给我来两个耳刮子，但一时又找不到理由，⼲脆去里间觉。

    我追着她说：老，您虽然有很多话和很多举动是错误的，但有一个是永远正确的，那就是您是我老，我是您儿子。我的⺟亲伸踢了我一下没踢着，她愤怒地说：我用钱把你养得会狡辩了，我没有文化，只会写几个人名字，我说不过你，你啦个的。

    我的⺟亲还是没放我在第二天走，她对我说：盆里还有几条鱼，树上还拴着两只，你要是想走，把它们吃完再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