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祎本想先把手头上的一幅木刻版画刻好,将那些与他无关的事放在一旁。

        最后收尾工作时,放在桌边的电话响了,是唐晓娣打来的。唐晓娣一般也不会给他打电话。时祎接了起来,只听见对方的语气带了一种让人不舒服的卑微和讨好。母亲面对儿子时将自己的姿态放得这样低,哪怕是像时祎与她这种几乎是断绝了的关系,也会觉得很不舒服。

        时方正停了唐晓娣的卡,她的身份证现在不能入住任何一家时家入股或有合作关系的酒店。那个男人这是着急要将她撇开,哪怕是当年刚生下时祎,发现他不男不女时,时方正也没有这么坚决地想撇清她过。

        唐晓娣一生总是在经历抛弃,第一次她一无所有,从家里跑出来后遇到了时方正。第二次生下时祎,不仅要照顾自己,还要照顾孩子,但至少晚上回家的时候,有一盏灯是亮着的。第三次,时祎也走了,她不清楚时祎跟什么人混在了一起,但是至少那个人让时祎不愿意回“家”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身为母亲,唐晓娣现在满心牵挂着时祎,,想给他打个电话,问问他过得怎么样。可是话到嘴边控制不住,又像以前的每一次,嘴里吐出刀子来,将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扎得遍体鳞伤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可不可以处理好自己的事情,不要打扰我。”时祎开着免提,把手机放在桌上,抱起一个抱枕来边讲话边揪上面的穗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就准备这么看我的笑话?”那边唐晓娣声音掐得尖,像是憋着她的歇斯底里,不给别人看笑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不是个笑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小一!你怎么能这么说我,我可是你妈,要不是我你能活到今天?要不是我脸都不要了去时家讨好时方正,你能过得跟个小少爷似的?啊?”电话那边传来几声巴掌声和哽咽,唐晓娣哭道:“是我活该,我他妈真活该啊!我怎么没去死啊!我造了什么孽,生了你这么个不男不女没心没肺的东西?要不是你…要不是你!我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?”

        或许是最近日子过得太顺了,时祎好了伤疤忘了疼,几乎适应不了这种窒息般的痛苦,那个女人在电话那边不停地扇自己巴掌,嘴里一边又一遍地念叨着“我该死”。

        每一巴掌都像是打在时祎胸口上,每一句话都像是对他不幸人生的诅咒。那不是疼,是苦,苦到说不出话,苦到他没有意识了一样一头磕在木板上,疼痛消解了一些苦楚,他颤抖着手挂断电话,捂着胸口蜷缩在椅子上,眼泪是靠挤出来的。他就像一个漏水的木箱,一开口,就裂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闭嘴!”时祎摁断了电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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