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过得浑浑噩噩,胃里绞成一团,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寝食难安。一天中总有几个小时觉得他可恶,如果他不爱我,为什么说我是他特别的小狗呢?如果他爱我,为什么要拒绝我?他好像以往的数次一样,勾勾手指将我引来,又一脚踹开。我一想到他就唾津潜溢,分不清是食欲还是性欲,是爱意还是恨意,他们交织在一起,如同太极八卦的两仪,相生相克,此消彼长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天我刚回到家,忽然接到了妈妈的电话,说外公去世了。“外公?”我从脑子里捡出这个倍觉陌生的名词,“是要回南昌奔丧吗?……行,我马上请个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谢知行听到电话,缓缓从房间里走出来,踌躇了一下:“我跟你一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飞机坐到南昌市之后,还要再搭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小巴车去县里。小巴车窗外是一片将明未明的夜色,暖黄的路灯一盏一盏地向后退开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自从离开上海,就像枯萎的花,离水的鱼,似乎一夜之间被抽干了精气,只剩一具空皮囊,不言不语地盯着窗外发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昨晚在我身边辗转反侧,睡得并不好。这个十年没有回过的家,仿佛只是靠近,就已经给予了他无穷的压力。如果他不是小时候在江西的舅舅家长大,大概连这次也不会回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以至于我担心他,却不知道能说什么,只能捻着他食指上莹润的指甲盖。

        殡仪馆的地势偏,只有门口一家苍蝇馆子卖米粉。我吃了一口就被辣得眼泪狂飙,趴在桌上直拍大腿。晚上返回南昌住宿,饿得前胸贴后背,好在楼下一家卖生煎包的,煎得焦香四溢,一下把我连人代魂勾走了。等我吃完饭上楼,远远便听到爸爸骂人的声音:“前二十年老子养儿子,后二十年儿子养老子,天经地义!对外面那些人不知道有多大方,父母找他要点钱,还要求着他。早晓得老子还把他生下来?早晓得老子当场就应该把他掐死!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声音极大,故意开着门,好像就想让人听见似的。我一路走来听出了始末,急忙从走廊探进头,哥哥不在,但我已经走不掉了:“妈?爸爸怎么生这么大气?”

        我轻手轻脚地关上门,走进去坐在椅子上:“我带了生煎包,你们吃吗?”妈妈沉默地摇了摇头,爸爸一句话抢白进来:“吃?吃屁,老子气都气饱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妈,他根本没有钱。”我想了想,挪到妈妈身边坐下,亲亲热热地揽住她的肩膀。妈妈顿时皱起眉头,连音量都提高了:“他没有钱?他怎么可能没有钱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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