项北出事前的那个晚上总共打出去五个电话,五个电话打出去的时间都在晚上十点前后,第一个给佟温语,最后一个给母亲,最短的一个给盛艺,最长的一个给的是检察院前任检察长尹建学。

        项北的父母都在外地,盛艺此刻也还在湛江演出。盛宁已在联席会议之前就告知了项北的电话内容,蒋贺之向其余几人一一了解了情况后,便约上尹建学见了一面。

        尹建学出任检察长之前,也曾是一位法学教授。听老沙说,项北的这身检察风骨可能就传承自这位学究气质浓郁的尹老。即使干到了检察长,尹老日子过得依然很清贫,每天只骑自行车进出检察院,但他会主动为贫困户争取公益岗、为被害人申请救助金,自掏腰包帮扶困难群众的事迹更是数不胜数。

        多年前他因个人原因辞去职务,如今赋闲在家,天天养草种花,倒也逍遥。

        但也有一个说法,说尹建学是不愿参与那些肮脏“内斗”,才愤然辞职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听到项北的死讯,这位已然满头白发的老人当场老泪纵横,连连摇头说他很后悔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说他后悔自己主动选择辞职,把这个世界留给了那群豺狼虎豹,他说他应该坚持下去,哪怕粉身碎骨,也要与那群豺狼虎豹斗上一斗。

        项北的父母从外地匆匆赶来,已经接受儿子的死亡是一场意外,他们向公安机关提了要求,要求尽快领回儿子的遗体,让他们火化之后带回老家。项北的父母是典型的“南漂”,老家那边至今保有搭灵棚、送盘缠的丧葬习俗,还得由他们亲自为儿子圆坟填土、在烧期期间朝夕不离。得此消息的亲朋好友业已奔赴他们老家,准备为项北举行一场盛大的送行仪式,再让老两口一直看着儿子陈尸在冷冰冰的停尸房里,实在不太人道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,经相关负责人批准,认定项北的死因已经查明,确系意外,没有继续保存尸体的必要,便通知了项北的父母将其领回,自行处理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蒋贺之仍觉得这场意外暗含蹊跷,便跟领导打了申请,要求最后一次勘查现场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与老何同去了项北居住的那个小区。这场事故也令小区物业忙碌了起来,小区新近增加了20多个摄像头,又多招了好些保安。蒋贺之与何絮飞迈入小区大门时,正看见一些技术工人在原来的监控死角处安装新的摄像头。小区的泳池也已经恢复营业,一些家长带着孩子在水池里嬉戏消暑,瞧着并无任何异常。接着他们又爬楼而上,去了项北的家里。这本是他与佟温语的婚房,一百平米的两室一厅,整洁干净。出此事故之前,佟温语偶尔会来此小住,她与项北已经领证,就等着十月摆酒、正式下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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