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夫人对大公子的冷淡,玄令则房里的下人都能看得出来。不过府中长辈均喜欢江敷的乖巧知礼,十四岁的三妹玄月阑也和她相识没几天就情同姐妹一般。玄令则每天和她同用晚膳,两人谈天说地,江敷应答如流,从珍奇赏玩到云州民生都能评论一两句,唯独到了玄令则抱着她要和她亲热时,她就推说自己月事快来了身子不适,月事来了身子不适,月事走了身子不适…………玄令则实在疼她,拿她没办法,江敷吃死他这一点拼命推托,新婚将近一月,圆房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不动声色间,江敷和白白均在打探离家远行的二公子的消息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下人们均说,二公子不怎么待在府中,他们都不怎么熟悉。”白白回报。

        玄月阑与这个甜美伶俐的嫂嫂初见就投缘得很,什么话都与她说。江敷问起二弟去了哪里,她答是去了应州,又加了句,“二哥看起来不好接近其实人很好说话,大哥却是正好相反……不过他对嫂嫂真是用足了心思,从不曾对第二个人这么好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季春时节,江敷独自去赏花,阳光煦暖,照得人懒洋洋的,便在假山上躺了小半个时辰,回去后就着了风寒。却不知怎么得越病越重,卧病两天并不见好,竟开始发高热。玄令则请来数个疾医,均说少夫人年轻体壮应是无恙。病榻上的江敷额头发烫,病得迷糊,完全没有了平时的神气,清醒的时候胃口也不佳,吃不下东西,药又苦得倒胃口,短短几日消瘦了许多,白白心里自责不已,日夜陪在她身侧。

        白天里江敷醒转过来,在白白手心写了一个火字,白白懂她的意思,一下子红了眼睛,抱着她允诺道,“小姐吩咐的,奴婢一定会做到……”当下不敢耽搁,急急赶回江府,想来想去此事也只能托付与江敷最亲近、也交际颇广的江骞,于是向他下跪禀明,“小姐病重,她说……想要见玄令仪一面!”

        江骞睁大双眼看向白白,难以置信。他的堂妹怎么会和夫弟有牵扯?白白不敢隐瞒,将前因后果全数告诉了江骞,再一想她出嫁前和婚仪上的种种反常,江骞气得握紧拳头,他一向聪慧通透的堂妹怎么会对这种人渣念念不忘?可是江敷急病中的嘱托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违逆,立时亲自上马赶往应州寻人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天夜里江敷的情况危急,玄令则陪在她床侧一步不离,外屋坐着三四个疾医,煎药、送水、送冰块的侍女们进进出出,江敷烧得难受,只觉得耳边喧闹声不断,扰了她休息。

        疾医如此诊断,“少夫人心思郁结,不利于疾,须得她自己有求生的愿望才能度过此劫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玄令则紧紧抓着江敷的手,望着她憔悴的病容,心中犹如刀绞,险些流下泪来,“阿敷,你许是不记得了,自五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,你送我自己扎的纸鸢,我就喜欢你,知道了你是江家小姐,父母同意我娶你为妻,江家也允亲的时候,我真的好高兴……如今想来全是我错了,你大约有自己的心上人,根本不愿嫁予我……阿敷,只要你好起来,我带你去见你的心上人好不好?到时就算你想离开我,我也……不会阻拦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江敷意识恍惚之间听到这么一番自白,原来他以前见过自己,难怪这样一往情深……可她要如何回应他呢?她对他的确有愧。此时嗓子生疼发不出声音,只能张口用微弱的呼吸声喊了他一声夫君。玄令则更觉心疼,贴着她发烫的面颊,喊她的名字。

        江敷由白白喂了汤药后终于睡下去,被玄令则抱在怀里就如儿时生病躺在父母怀中一样安心,这样安睡了一夜,至清晨时分高热便退得差不多了。屋外的疾医均松了一口气,只嘱咐要多休息便领了赏钱走了。江敷到底年轻,病来得快去得也快,立即就要下床乱窜,但玄令则不许她出房门,她只好在里面待着。

        尽管她对于五年前放风筝的事情是没什么印象了,更不记得遇到过他这个人,但他对自己情深意重实属难得,她也不是不懂得变通,用完晚膳便投怀送抱往他身上靠。玄令则哭笑不得,只说病还未好让她早些歇息,江敷便让他抱着自己睡,还要讲故事给她听。玄令则支支吾吾了半天只说了个传奇故事,江敷自小听这些长大,嚷嚷着不行再换一个,他无奈只好说了少时家宴上二弟顽皮,把灯笼射破了险些着火的故事,江敷听得无言,两人静默了一会儿,玄令则问她,“阿敷,你是否的确有心上人?”江敷即答,“有过,但他已经死了,今天尾七。”玄令则知道她不愿说,不再勉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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