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上那张蓝色的信纸，因为久不见天日，即使过了近十五年，字迹依然清晰，像是前不久才放进去的。太荒谬了，贺程想，这上面的字句拼凑起来，是一个少年对另一个少年的喜欢。在如今的他看来，这张纸条可能是班上任何人塞在他书里的，唯独不可能是柯寅川，可是那字迹，的的确确属于柯寅川。
贺程抓着纸条，将那几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，想起在澳洲柯寅川说的那句话——“恶心？又不是第一次觉得我恶心了，恶心了十几年，怎么还没习惯吗？”
原来是这样的十几年吗？所以那个时候脑海浮光掠影一样闪过的不对劲是因为这个，在柯寅川眼里，他骗了柯寅川，是个伪君子。
那些来自柯寅川莫名的厌恶、恶意都是因为这样的阴差阳错啊，所以是报复吗？贺程手撑着桌子突然笑起来，他轻易地把整件事脉络连在了一起。
十五岁的贺程在气氛良好的旅途夜晚，得知了柯寅川隐晦的秘密，他表达了理解甚至给出了善意，可是往后一周的反应却截然不同，冷漠、疏远、寡言少语，明明说好会好好考虑的表白，遭到了拒绝，即使拒绝的话没有说出来，但避如蛇蝎的态度已经足够。再之后呢？再之后就是生病、休学、出国、父母离婚，他为了跟过去告别，没有再联系国内任何一个人。
如果身份对调，自己会不会产生怨恨？作这样的假设，其实没有用，现在不是十五年前，他也不是柯寅川，或许会，或许不会。
应该怪谁呢？贺程甚至想不出来这里面谁有错，或者谁的错多一些，归咎于命运么？那张信纸就在他手上，信纸下面，是他手腕上丑陋的疤痕。
那一瞬间，他几乎就要拿出手机拨柯寅川的电话号码，告诉他一切。可当那三个字显示在屏幕上的时候，他犹豫了，有什么用呢？是能够回到十五年前还是能够回到他把卖给柯寅川之前？或者是他对着镜子割腕之前？都不行。
可他依旧抑制不住地觉得痛苦、窒息、不甘心，他失去了自由、事业、尊严。他曾在跟柯寅川这段畸形的关系之初努力过，尝试去沟通去理解，也试图用回忆打开话题，可是所有的这些举动都被冰冷冷地打断，到现在他才知道为什么。
他们之间，原来有一场误会。
手上的纸薄薄一片，却扭转了他的命运，贺程脑子混沌不堪，一边在说告诉他吧，把一切都说清楚就好了。一边在说，你以为说清楚有什么用？别人凭什么相信你，就算相信，十五年过去，物是人非，早就不一样了，何必自取其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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