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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冥塔里没有人叫计江淮的名字,代号是最方便的称呼,每当那三个数字响起,计江淮都会被吓得浑身一颤,仿佛回到了做人胯下性奴的岁月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夜里偶尔会惊醒,他做着荒诞不经的噩梦,每次醒来他都会下意识睁开双眼,紧接着就牵动了左眼眼皮的伤口,撕裂的疼痛感扩散开来,将昏昏欲睡的脑袋震得无比清醒。

        医生有来给他做视力检查,但他还无法正常睁开左眼,眼皮稍微一抖就有剧烈的疼痛感,这是新生的肉在连接断桥,敏感而脆弱。原来最痛的还不是手术的那半个小时,还有接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的恢复时间。

        计江淮不敢回想手术的那一晚,哪怕只是一瞬间就会被那回忆具现出来的疼痛刺激得浑身发抖,即使已没有束缚带在控制他,他的手脚依旧僵硬得动弹不得,肉体和精神的痛苦层层叠加,等回过神来时,手指和脚尖都被刺得发麻了。他最难过的是眼泪滑在脸上很痒,他很想挠,但手腕被紧紧拷住了,这种连挠痒痒都做不到的无力感让他倍感委屈,无法躲避、极尽屈辱的每一秒让他再细想下去就要奔溃了,于是大脑选择了回避,用暂停思考来逃避那恐怖的记忆。

        暂停思考随之带来的是失去语言能力,计江淮不愿意说话,他沉默地坐在床上,但脑袋越是空荡,就越容易被魑魅魍魉趁虚而入,他的幻觉症状变得严重,经常会忽然哭出眼泪或忽然笑起来,但护士一问起,他又迷茫地保持沉默,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病房里没有窗户,全靠天花板上的中央空调调整室温,没有外界阳光和湿度的变化,计江淮很难知道现在的天气,他像被关进了封闭的盒子里,小小的病房就是他的全世界。很突然地,昨天晚上的温度还很舒适,半夜忽然就急骤降温,计江淮被冷醒了,他卷着自己的薄被子发抖,他往漏风的被窝里呼气,将冰冷的手指贴上自己的脖子,这股寒气似乎不是从中央空调里散发出来的,而是整个环境在降温,寒气是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的。

        第二天,护士给他送来厚衣服和厚被子,那是一套纯白的长裤长袖睡衣,在几天前穿了还会出汗的厚度,现在穿上刚刚好,他蜷缩进厚被子里将身体捂暖和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计江淮感觉已经在冥塔待了三、四周,现在应该是11月的中旬,南方已经完全进入冬天了。计江淮数着手指头算时间,他从冬天的末尾出发,兜兜转转了大半年,终究又回到了原点,真是完全都没有意义的旅程,简直可笑至极。

        几天后医生来查房,后面还跟着两个护士,护士一左一右将他的双手按住,医生把他左眼的纱布拆开,用手指掰开了他的眼皮,他的眼皮逐渐愈合了,眨眼也不会有撕裂的疼痛,不如说是回到了原本的“没有感觉”。计江淮在手术后第一次睁开左眼,只一瞬间他就被强烈的光刺激得神经激痛,在右眼看来能适应的室内光线,用左眼却如同直视太阳一样刺激,仅仅隔着眼皮就能感觉到剧烈的光线,更别说睁开眼了。医生将房间内的灯全关了,只留一盏台灯,在这微弱的光线下,计江淮勉强睁开了左眼,他也预料到左眼的视力所剩无几,但真正用左眼“看到”那混乱不清的光线和颜色时,他的心中还是生起了沉重的绝望。

        计江淮的左眼只剩下了基础的感光能力,只能通过光线明暗来区分眼前有没有障碍物,物体的形状和颜色都变得非常模糊,只能在极近的距离才能看见非常鲜艳的颜色,稍微远一点、颜色淡一点的根本看不见,瞳孔也无法适应昏黑和光亮,在右眼稍微能看清物体轮廓的昏暗光线下,左眼是完全看不见的;在右眼能正常适应的室内光线下,左眼则被刺激得完全睁不开。计江淮感觉自己的左眼被永久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纸巾,隐约能看见,但又确实看不见,即使双眼都睁开,看到的画面也像被笼罩上一层浓雾,令人焦虑的模糊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的眼睛,眼皮上还留有一道浅浅的缝合疤,左眼眼瞳的颜色比右眼更深更大了,这是眼球受损后脱出的色素。左眼睁开一会儿便会敏感到泛红血丝,整只眼睛像被拳头打了一样,非常吓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左眼恢复得能睁开之后,计江淮就被允许离开病房了,他的义肢不知道被收去哪里了,医生和护士都不知道,他们只给了他一个拐杖,他只好拄着拐杖走路,他离开病房,第一次见到了整个三楼的模样。冥塔第三层是黑卡会员的个人休息室,休息室不能随便进去,门口都有密码锁,计江淮就在休息室外面的走廊里漫无目的地走,他试探着自己的行动界限,在他靠近电梯时被保安叫住了,他便知道了自己的活动范围仅限于第三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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